meow遥

蛰伏人境在此间,三年又三年

【布希】过去、现在与未来的相遇时

元旦贺文,新年新文章新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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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一只笨猫,所以什么都不要问我()

祝各位元旦,以及接下来的一年里万事顺意

完毕




德丽莎仰头,透过仪器屏幕观察着培养舱内的血液交融。


巨大的地下室内,四面都是钢铁的墙壁,只有单调的滴滴声。

天命地下装研部,拉瓦隆。

传言天命在大崩坏时期曾在各分部都建有如此的地下研究室,用以进行高层内部的各项研究,也能在面对各地突发情况时可以快速提供针对性的武装支援。

因大多数研究都有悖道德伦理,所以其存在一直是天命的绝密文件。

终焉事件后,天命将其换名,重新包装后投入使用,援助各处的灾后重建。


然而今天,主教德丽莎只身来到这里,秘密重新启用其内部系统,锈蚀的齿轮重新运转。


“咚,咚。”

两声突兀的鞋跟声。


德丽莎没回头,她在来之前只允许过一个人有权同行。

“主教,我来了。”

清冷而隐含灵动的声音,与对方的眼眸很是相配。

“你应该刚下飞机没多久,在那边坐一会儿吧。”

智能屏幕冷硬的光倒映在她的眼眸里,掩盖了她眼睛本来的颜色。

对方并没有按她所言坐下,只是注视着她,这位外貌上一成不变的友人。


德丽莎并没有说话,看着上面象征生命活动平稳的曲线流走。

“你可以走近点看看的。”

她说。

对方还是没有动,站在数米远的暗处,不知是抗拒还是迟疑。

德丽莎叹了口气。

“怎么,在天命中有了职位就和现在的我有了隔阂吗?”她微微偏身,“过来吧,再怎么说,这也是她和你的未来。”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最终选择走上前,在和德丽莎并肩的位置停下。

光芒笼罩住她的银发,她透过屏幕,看着培养舱中尚未成型的胚胎。

“就是她?”

“嗯,你猜是男是女?”

“你说吧。”

“...别这么无趣嘛,好歹是研究人员两年的成果。”

“但那是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

“你后来不也是第一时间和她说了吗,你一直都这么偏爱她呢。”

“...”

“好吧,是女孩啦。”

“...”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无非是血缘,英雄,子嗣这类名词纠缠在一起而产生的重重顾虑。但...”

“为了人类之中英雄的传承?”

“我不会以那种假大空理由作为借口,也不愿借用那些专家关于律者结合对后代的影响的长篇大论,就私心而言,我更想让你们的未来得以延续,就像前面所说一样。”

“即使她一辈子都可能不会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嗯。”

对方彻底沉默。

“她...以后会怎么样?”

“她在成型后身体并不稳定,不会立刻醒来,而是送去更深的地下,”德丽莎指指地面,“那里是天命的冷冻舱,她会在那里休眠,缓慢成长。”

“那她多久能出来?”

“78年后。但在特殊药剂的作用下,彼时她只有12岁。”


“...为什么不交由我和她进行养育?”

“如我所言,她的身体状况不稳定。就这么简单。”

对方,不,布洛妮娅,盯着她,仿佛要把她身体看出窟窿来。

最终她选择转身离开。

在离大门一步远的位置,她站定了。


“最后一个问题,

“她长大后会更像谁...?至少告诉我发色。”

“根据你们两人提供的基因,按照配比长相会更像你,不过不排除基因突变的可能,发色...大概率会随你吧。”

“知道了。”

“我会把我们谈话的内容原原本本告诉她。”

她留下这句话后便走了。

“嗯,毕竟她也理应是知情者之一。”

德丽莎并未做出任何挽留。

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像她那位早已过世的城府颇深的爷爷,但又完全不一样。

她喝了一口放在旁边的苦瓜汁。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厚重的墙壁后传出微不可查的声音。

“在我们死去后,让她在数十年后成长,如同孤独的大地在绵延生长中,开出一朵小花来。”

“她会独自坚强地生长。”

“除非...”


“不,如今应该没有那种可能吧”

她无奈一笑。




“前方即将到站,终点站,风谷市。”


“请准备下车的各位乘客保管好自己的财物,谨防丢失。”


一缕午后久违的阳光从远方重重叠叠的山中探出头来,温柔地落在桌上。

火车内,坐在角落的少女睁开眼,刚睡醒时她能看到灰尘在空气中飞舞。

“唔...居然这么快就到了吗...有些没睡够呢。”

她撑着下巴,看着窗外越来越熟悉的景色。

风谷市地如其名,视野开阔地势平坦,有很大一部分都是自然的林景。也能看到一部分农田,看到人们吹着凉爽的穿堂风以及巨大的风车缓缓转动。


其实在科技高速发展的时代并不需要怎么担心所谓传统的遗忘,人们那有些搞怪的危机意识一直都会在的,真正丢失的大多都是因为战争等不可抗力

这是瓦尔赫莱曾在自己大学论文提出的一个观点,当然被导师无情地驳回了。

但她始终坚信自己是对的,只要回来了就好。


她拿出镜子找了找自己的脸——浅灰色的头发在阳光照射下有些毛毛的,额边一绺黑色挑染有些翘起,没什么大问题。

她这次只是随便把头发扎了个半马尾,这种既简单又长英气的发型一直是她的心头好。


她满意地收回镜子,站起身拿出上层储物柜里安放的行李,收拾收拾准备下车。


一些乘客也陆陆续续起身,大多都是放寒假回来的大学生。


动车缓缓减速,最终停靠在站台边。瓦尔赫莱已经能看到远处隐隐的高楼的轮廓。

她挪开脚步,手里摆弄着手机,里面照旧都充斥着无聊的八卦。

忽然感觉有人在看自己,瓦尔赫莱扭头一看——乌泱泱黑麻麻的人群,即使再清明的目光也会被这片嘈杂淹没

她皱起眉头,脚下却打了个踉跄。

还没来得及细找,她就被人群裹挟着走出车门。


一天后。

“呼,总算回家了。”

瓦尔赫莱倒在沙发上。屋里除她没有一个人。

沙发柔软的皮面带着阳光的温暖,她舒服地打了个哼哼。

她很讨厌冰冷坚硬的触感。

也许是自己第一眼睁开时背后靠着的就是钢铁的休眠舱,一醒来就是少年身躯,却懵懵懂懂毫无记忆。

她很疑惑,很难受——尽管那时她还不知道这两种情感。

甚至很想哭。

没有人在她身旁,只有一个小机器人不由分说地为她带上一个头盔——电流激发的瞬间,数千的知识涌入脑海,却并不疼痛,就像一个大石头没入海中,没惊起一点水花。

她至此掌握了现世相当的信息,包括自己的名字——瓦尔赫莱,不知何意。

然而它并没有告诉没有自己的父母。

那个小机器人完成自己的使命后,滴滴两声就彻底报废了,甚至没给她追问的机会。

她只能跟从身体自主的判断,跌跌撞撞地离开房间。整个地下室好像都由她掌控,无论走到哪里都乖乖打开了门。

走出大门的一瞬间,她脚一软,跌倒在一片荒草地里,呼吸到自己来到世间的第一口新鲜空气,分泌出无味的眼泪。


之后,瓦尔赫莱就凭着一脑袋的理性知识,一点点地努力学会人情世故,大多是看一些书了解的。彼时她还不敢深入社会,因为大脑如此发出冥冥的警告。

她不想上学,于是按着自己的喜好自己学习——反正自己也不会感到饥渴,应该是受到了什么实验的影响吧。


从单纯到矜持到多情再到沉静,最后也学会了既不会疏远他人又能保持距离的微笑。



至于这间房子...哦,在成年生日(她习惯把自己醒来的日期当生日)的时候,她回那个地下实验室却不小心打翻桌子上一堆堆文件,结果就发现夹在里面的一本房屋拥有证明——上面她的名字,签署机关是天命。

天命?那个昔日对抗崩坏,如今致力于全球治安与慈善事业的超级组织?

她翻了翻,并无任何造假痕迹。


也许是自己那理论上存在的父母留给自己的,而他们恰好和天命有些关系。尽管自己对他们没有感觉。

对于身世瓦尔赫莱没有什么实感,一开始还会感到迷茫,也会在临睡前幻想,编出些什么惊天动地的故事来,然后引起更深的惆怅。

但时间一久,这份怨恨也慢慢淡了下来。


只是她在再三周折后终于找到房子后,她发现这里居然非常干净,地板和墙皮已经安装好,只是家具设备都没有配备,就像是刚装修好还没来得起添置一样。

问清楚这里确实没人居住后,瓦尔赫莱拿出自己出书攒的一些积蓄置办了家具。

别诧异,写书只是她打发时间兼以备钱财不时之需的消遣。





旅游是她为数不多的爱好。

目的地可能很远,也可能坐一两个小时的汽车就能到。

只要随便买一张车票,坐到哪里算哪里,用手机搜搜地名了解当地习俗后就漫无目的地走,看看四处风景,买一些小玩意儿,累了就找家路边的饭馆吃些东西。

她觉得大街小巷的景色更舒适自在,故而也不常去所谓风景区,单纯讨厌那种人挤人的感觉。

老实说当自己顺着房产证上的地址,第一次见到风谷市的景象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一定很适合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城市。


所以她总会回来,旅途的终点永远是起点。


瓦尔赫莱无聊地打开电视。

“后天就是大崩坏结束95周年纪念日了,天命组织结合群众在各地已经准备好了各类活动,用以纪念...”

女主持人正以饱满的声音朗读着新闻。

“啊,大崩坏结束日吗...”

瓦尔赫莱看了下手机——日期是12月11号。

“这种活动我不参加也可以吧...”

她如是想着,心里却略过一丝无名的异样,自从推断出来自己的父母与天命可能有关后,她对这个组织就抱有一种莫名的感觉。


关于它的传闻她也听说过不少,比如天命表面慈善实则背地搞灰色产业呀,天命曾经全军覆没呀,北美支部曾脱离天命总部呀...诸如此类,多是些网民津津乐道的谈资。


不过...

瓦尔赫莱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

罢了罢了,自己不过是个连“普通”都够不着的小人物,身世离奇,连名字来的都很荒唐。

嗯...还有不会饿的能力——它真的很方便。

以及瓦尔赫莱曾不止一次被旅途中偶然熟识的人吐槽自己的名字像男生。

但她也不想分出多余的精力来考虑一个新名字。

还有自己的眼睛,深沉的蓝色,眼眸中心原本是偏黑的,长着长着不知怎么就变成了灰色,让她本来锐利的目光淡弱了不少,一眼看上去好像上帝造她的时候忘安眼珠子了,聚不了焦。


“叮——”

手机响了。

瓦尔赫莱放下捏着鼻子的手,按下了接通键。

“喂,瓦尔赫莱,后天纪念日的聚会你参加吗?”

来电的是瑞尔蒂,她在旅游途中认识的最早,相识时间也最长的一个朋友。

“啊,这次不来了吧。”

“哈?可是你之前不还说想参与参与人多的场合吗,这次可是个好机会啊,没准还能认识些帅哥。”

“这种日子是用来搭讪的吗...”

“啧啧啧,看看你这性冷淡的样子...再这样下去——咳。”

打断她的是一声硬物碰撞的声音。

“你、再、说、一、遍?”

瓦尔赫特微笑着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刀,又顺手抓起一个苹果,故意切的很大声。

“咦,好残暴,嘤嘤嘤~不跟你聊了。”

对面装模作样地发出啜泣声。


“切。”

瓦尔赫莱挂断了电话。

她在沙发上打了几个滚,嘴里不时发出呜呜的闷哼,最后把头塞进抱枕里,烦躁地吼了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是有钢丝球在刷一样,又疼又痒,疼少痒多。

她抓抓脑袋,自己什么时候在家里连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现在似乎还不算太晚。

犯着嘀咕,她只得认命地走到玄关处,穿上帆布鞋,看看窗外——少见的暖阳,午后与黄昏交织,硬木的地板上是斑斑点点的叶影,无疑是小孔成像的杰作。

出去走走吧,一个人。

时间是16:42。



瓦尔赫莱绕开了人声鼎沸的闹市区,走在临近郊外的小路上。

意料之中的人很少,她走了一会儿,直到象征郊荒的草地出现在面前时,她向右一拐,走进一处偏僻的空地。

枯黄的杂草僵弱地折腰垂头,春天尚未予它们以生机。一块块的灰黑花岗岩暗示这里的秘密。



一片坟墓。瓦尔赫莱是无意间发现这里的,每次她来到这里都只看到自己一个人。

这倒也好,她喜欢宁静的环境,即使是有些幽森的墓地。

也许还是因为自己发现的,这里所埋葬的人。

她跨过破败倒塌的围栏,掸了掸身上的尘土。


出乎意料的,她居然看到一个人影

来人一身单薄的灰白长风衣,黑色的短发落在驼色的围巾上,凭借良好的视力瓦尔赫莱能看到头发里隐隐露出的一点蓝。

那个人站在一块墓碑前,低着头,手揣在衣兜里。


她看上去太瘦了,好像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跑似的。


瓦尔赫莱不敢上前贸然打扰,但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焦躁的心安静了一些。

也许是因为自己内心深处觉得找到了一个同类。

——毕竟又有谁会在庆典即将来临的时候扫墓呢?

她如是想,最终鼓起勇气,走到离她一步远的距离。

脚步声很轻,但她还是转过头来,暗蓝的眼眸凝视住来人。

“沉默是再别的康桥”,她没头没脑地把两句诗融合在一起。略显局促地点点头,眼睛却望向别处——这是她面对陌生人时常见的怪癖。


那名女子转过头去。

她很悲伤。

瓦尔赫莱无端地如此感觉,离得越近越明显。但它却又如此无声,如同夜晚默默涌去的伏尔加河。

她的手里抱着一束白百合,花枝将手微小的抖动放大无数倍,然而始终没放下一点。


也许是某个亲人葬在这里吧。她想。

她突然想出声询问,只是对这诡异的违和感感到不适,只是。


“你......的吗?”

应该是久未出声,声音是如此无力沙哑,半句话都是气音。惊讶的瓦尔赫莱一开始甚至没有听到。

她清了清嗓子,然后用更慢的语调说:


“你,也是来祭奠的吗?”

声音让她想起阳光下的亚麻布。沙沙柔柔,但明显不是女子天生的音色。


“额...应该不算,我只是习惯到这里转转...”

不想让她说太多,但自己又找不出什么可以补充的话语。

只是好突兀...她攥着衣角。


那名女子瞟到她的头发上,微微一愣,似乎多了一份难言的温柔。

“过来吧。”她收回了视线。

瓦尔赫莱应声走上前,她也得以看清墓碑上面的刻字。

“...”

“认识她吗?”

她微微一笑。

“额,并不。”她看着上面的名字,在脑海里检索着自己的记忆,却没有一丝印象。


她闻言轻叹一声,然后半蹲下身,郑重地将手中的花放在墓前。


瓦尔赫莱以前从没在这里看到过有人送的花。

一阵风吹过,女子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抚摸着墓碑的手紧紧握成拳。

“咳咳——!”

少女本来白皙的脖子里,却发出砂纸狠狠摩擦般的咳声,又极度深剧,好像嗓子里藏了一只受伤暴怒的恐龙。


“喂,你没事吧?”

瓦尔赫莱赶紧蹲下,轻轻拍打着她的背。

即使自己都一向觉得自己对待生人太过冷淡,她内心深处一直都害怕见到他人受伤的模样。


“呜——”

吸气的一瞬间嗓音直直脱落,像是过滑的风箱被人突然拉动时的摩擦声,毫无疑义地透露出身心的虚弱。

她的身子摇晃了几下,最终堪堪稳住。

“谢谢。”

她右手按着心脏。

“我没有事,先把手放下吧。”

瓦尔赫莱狠狠皱了皱眉。


“啊,谢谢你的担心。不过没关系,我只是...刚刚醒来,还有些不适应。”

她微笑道,轻轻拂开瓦尔赫莱的手。

刚刚醒来?

瓦尔赫莱眯起眼睛。

她抬头看着眼前的墓碑,看着最后一点的阳光穿过层层密林抱住它,倦鸟振翅归巢。

然后站起身。




“额,所以你是刚搬到风谷市的,对吗?”

“嗯。至于为什么用‘刚刚醒来’那种说法...也许是我心里面有些东西在作祟吧,痒痒的,但也不难受。如果给你造成困扰的话,真是抱歉了”

“...”


二人之中没有一个人提出与对方同行,但她们心照不宣地同时离开墓地,走在荒废的小道上,甚至攀谈起来——就像久未见面的故友。

考虑到对方的身体状况。瓦尔赫莱便放慢了脚步。


“那么,你怎么会来这里呢?我是说,这片公墓。”女子问。

“这个问题,我不是刚问过你吗?”

“你还没回答呢。”

“我只是不太喜欢人太多的地方,偶尔来这里转转,看看...而已。”

话说到这里,瓦尔赫莱自己都觉得说的太荒谬——喜欢来墓地散心,听起来也太奇怪了吧。


“是吗...”

“不过有人的确喜欢宁静的地方,可以理解啦。”

“虽然确实挺怪癖的...”

“...哈哈。”

女子眨眨眼,打了个响指。

还真有活力啊,她的身体真的有问题吗。瓦尔赫莱默默吐槽。


“所以,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她一转话头,看似随意地问道。

女子没有说话。

瓦尔赫莱也不出声询问,经过短暂的相处,她并不认为接连的逼问能让她说出真正的答案。

直到看见林立的楼房,晚饭的香味飘了过来。


“我该回去了。”

她看向远方。

“但你一直没有回答我。”

瓦尔赫莱盯着她。

“...我还没想好呢。”她刮了刮脸。

“这样吧,明天,呃,后天,晚上的时候你再来那片墓地。我会在那里等你。”

“到时候,我再给你一个满意的回答吧。好吗?”

“...我想我并没有和一个陌生人刚认识就匆匆定下约定的地步的愚蠢智商。”

“噗。”

“但你真的想让我回去吗?”

她凝视着瓦尔赫莱的眼睛,那里面是让她始终捉摸不透的温柔。就像温水拥抱着鱼。


瓦尔赫莱拍拍额。

“...好,那说定了。拉勾勾。”

“嗯?”

瓦尔赫莱一愣,随即才认识到自己话中的不适宜的幼齿,连忙按回从兜里无意识挪出的手。

“额,抱歉,没什么。”

“呵,好~,拉勾。”

她稍稍前倾,伸出小拇指,对着空气摇了摇,并不觉得这有多么违和。

“那,我走了?”

瓦尔赫莱点点头。

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身影与灯光下渐渐拉长的影子,瓦尔赫莱突然开口,

“那个。”

她知道她在听,因为她的脚步显而易见地一顿。


“...记得高兴一点,多笑一笑。”

没来由头的一句话。她听到后挥了挥手,然后继续离开。

“这句话应该我对你说才对吧。”风带来了她的回应。


瓦尔赫莱没有告诉她,她之所以这么说,只是因为自己在她身上看到了与最初的自己相似、却又深邃得多的...悲哀。



一个孩子长大了,一个大人却还停留在原地。

那个孩子大笑着说:“你过来呀!”

那个大人张开双臂。

大树倒下了,有小小的花朵开出来。

不是时间太愚蠢,而是大人无法逃避。

孩子用自己稚嫩的手抚摸大人的头顶,他们高兴地在一起。

前者是后者的风,后者是前者的雨。







长夜未央,明星煌煌。

悠远的笛声飘来,瓦尔赫莱伫立在离那块墓碑十步远的地方,踌躇着不敢靠近。

远处深蓝的天空接连绽放出绚丽的烟火,好像老天爷把提前的春天放在了天中。瓦尔赫莱闭上眼都能想象出市中心人声鼎沸摩肩接踵的景象。

她看了看表,已经九点多了。

“在这里干站着干什么?”

她忽然出现,拍了下她的肩。带起的晚风让瓦尔赫莱脖颈一凉。

她转头一看,女子今天穿着一件衬衫,搭配宽松的羊毛背心,模糊的灯光下依稀能看出颜色。

应该是怕冷,她还笼了一件长外套,垂下的衣角松松垮垮摇晃着明亮的灯光。


她走向那块墓碑。

瓦尔赫莱一时并没有跟上去。“可以告诉我了吗?”她问。

女子转过身,靠在墓碑上垂眸看着它,“嗯...该从哪里开始说呢?”

“你如果不说的话,我就必须离开了。”

瓦尔赫莱慢慢说道。

“啊,啊。好吧,你还真是心急呢。”

“不过在这之前,你能先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女子说到这时明显听到对方陡然增重的呼吸声,但不多时就烦躁地消散。

“瓦尔赫莱。”

“...我知道了,谢谢。”

她默默摩挲着手指,似是要竭力将自己的心也按下。




古籍是如此忠诚,它们沉默地记录着数千数万年的风沙涌动。

它们又是如此虚假,只消有心人的一个念头,便可隐去一个国家,一场战争,或者一个人的存在。

而所谓黎明前的黑暗,它往往很难为人所知。坚守者秉持信念不愿倒下,疯狂者破釜沉舟奋力一搏。

——因此在欢庆的节日前,一定就是最惨痛的伤亡与离别。


欢庆的烟火爆发着人们的哀嚎,和平转瞬即逝。

异形的怪物撕扯着人们的皮肉,滚烫的血液渗入沙土中。

因遭偷袭在战初就伤重的她被内部视为最后的火种,辗转送去地下,送去空空的实验舱中。

她依稀记得在地上最后一眼看到的,是泪眼朦胧中,嘶吼着将光刀刺入入侵者体内的带血银翼。但它如今早已不像当初那样澄澈无暇。

她很想冲破封锁,发狠打碎那些入侵者的骨头——和她一起,至少在一起。但不能。

“...小姐,请务必跟随我们离开!”

她从来都不是什么小姐!


运输的颠簸路途中,她恍惚想到一年前自己看到的小小胚胎,连脸都尚未育成。她最开始是在带着久违沉重与思虑的对方口中听到的,

她说,那个孩子会沉默着走向未来。

一开始自己既惊讶又有些不知名的兴奋,但在听到二人很难看到她后,又感叹地摇摇头,随后安慰自己与对方,现在才是最重要的。


她...能看到她吗?



等她再次睁开绀蓝的双眼,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身体一如当年模样,模糊可见指尖痊愈的伤疤。

她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天命档案室翻遍过去一百年内天命发生的所有事件,无论大小。

即使搬迁了地址找到天命也是时间问题,但找到那件事却很难。

最后,在秘密对现任主教亮明身份后,她终于在顶级机密库找到了自己的答案。

——在那一年的大崩坏纪念日前三天,天命总部遭到了大规模的入侵。包括主教德丽莎在内,全军覆没。

“之后经过调查,专家认定这是来自外太空生命的对地球的蓄谋掠夺。”

“其携带能量...与崩坏能高度相似。”

“后来在各地支部的拼死一战下人们才勉强打退敌人,我也就是那时候才上任的。”


“刚经历过大崩坏不过二十年,我们实在无法想象,人类在经历这次战争后,留下的创伤和报复恐慌心理会有多么严重,他们甚至会质疑天命是否有资格成为人类的领导者。”

“于是我收到的第一项提议,便是将战后的人们集体洗脑,失去关于这场战争的一切记忆,除了部分元老级高层与我。”

“而你的存在...抱歉,上任主教并没有以任何形式提起过。”

“至于你说的那个人...当时我们物资紧张便就地埋葬,因后来人们清除了记忆,久而久之也疏于打扫了。”

“墓地...应该还存在。”



...无人记得。




“...讲完了?”

“讲完了。”

希儿抬起头,呼气的白雾在冰凉的空气里转瞬即逝。

“所以,你为了找到那位意外去世的朋友的埋骨之地,找了整整三年?”

“是啊。”

“...抱歉。”

“怎么突然道歉了?”

“那位朋友,对你而言应该很重要吧。”瓦尔赫莱不动声色地将手揣进兜里,“我能感觉得到。”

真是惊人的直觉。希儿想。

“是啊,不过我现在有些理解她为什么会选择埋在这里了。”

“大概是因为这里很安静吧。”

“啊,那看来你那位朋友应该和我能合得来。”

“也许吧。”


应是想起了什么,希儿扭过头。

“...瓦尔赫莱,你知道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

“额,感觉你的名字挺少见的,不过我也许能猜出来。”

“那你说吧。”

“...在上个世纪以及之前,‘wahrheit ’在德语中是真理的意思。不过即使它是个女性名词,直接音译听起来也很像男孩子,所以也许...你的父母有擅作主张地改了一下吧”

“真理?”

“嗯。不过也由此可见,他们对你的期望是相当高的呢。”

“谢谢,也亏你能猜得出来,连我都从没有见过他们...”

“啊,也不一定哦?也许在某个瞬间,你们曾擦肩而过,只是他们太胆怯了,不敢与你光明正大地哪怕对视一眼,甚至需要外来的力量。”

“那他们还真是胆小啊。”

“但也正因如此,我也才能确定,她们永远都对你心怀对未来最真诚的祝福,即使非常微小。这无可异议。”

“...”

“那么,你的名字呢?我一直都不知道怎么称呼你。”

“我吗?我叫...”

希儿笑了笑。

“希儿,希儿·芙乐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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